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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61年4月12日，苏联人加加林透过宇宙飞船的舷窗看到了一片令人窒息的美景——蔚蓝的海洋、葱郁的森林——那是地球，是人类生活的家园。

　　今天，人类审慎地反思来时的路，并不断摸索前行的方向，目的只有一个——寻回多年前那美丽的星球。

　　针对传统发展模式的质疑与突破，首先在西方国家发轫并且成熟，而中国科学家经过30余年的努力，让新发展观——可持续发展——从行动走向了科学。

　　今年8月底，由中国科学家团队编撰的《2015世界可持续发展年度报告》（以下简称《报告》）在京发布，在全球首次定量计算出192个国家（地区）的可持续发展能力水平。一个月后，联合国发展峰会正式通过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为世界各国未来15年的发展制定了具体目标。二者从不同视角共同勾勒了这个世界接下来的发展路径。

　　2141年人类实现可持续发展

　　上个月底，包括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内的世界各国领导人齐聚纽约，在不到10天的时间内审议并通过了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

　　这份议程为世界未来15年的发展制定了目标，包括17个可持续发展目标和169个具体目标，同时也描绘了一幅触手可及的美好图景——到2030年，世界不再有贫穷，所有儿童都能获得优质的学前教育……

　　但这并不代表人类就此实现了可持续发展。依据《报告》提出的时间表，世界上最早进入可持续发展的国家是挪威，时间在2040年。中国进入可持续发展的时间约在2079年，最后一个进入可持续发展的国家则是非洲的莫桑比克，时间在2141年。

　　换言之，按照中国科学家的预测，全世界整体进入可持续发展的最终时间是2141年，差不多还要经历一个半世纪。

　　101年，这是世界最早进入可持续发展与最后进入可持续发展国家的相差年限，更是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在发展水平和发展理念上的差距。

　　事实上，对于刚刚通过的新议程来说，如何在发展水平不一的全球各地实现这些共同的可持续发展目标，远比制定这些目标来得更加棘手，也更为重要。

　　“这需要国家间和经济体间的通力合作，可持续发展是全人类的事情。”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全球治理研究所研究员叶江认为，应着眼建立责任共同体，紧紧围绕新型全球发展伙伴关系的建构，强调对“2015年后发展议程”的普遍性追求和对“共同但有区别责任原则”的普遍性运用，避免对发展中国家利益可能造成的潜在损害。

　　新议程也指出，实现新目标需要数以万亿美元的资金。发达国家及时、足额提供官方发展援助非常必要。在筹资方面，新议程要求发达国家充分履行官方发展援助的承诺。在贸易方面，新议程提出大幅增加发展中国家的出口，尤其是到2020年使最不发达国家在全球出口中的比例翻番。而各国政府、私营部门、民间团体、联合国系统等需要共同参与，调动一切资源，协助落实所有目标。

　　在“拉格朗日点”保持平衡

　　定量计算出各国实现可持续发展的时间表，这在世界上尚属首次。《报告》主编、澳门赌场可持续发展研究组名誉组长牛文元告诉记者，时间表制定的理论依据，源自对一个天体物理学概念“拉格朗日点”的移植和重新定义。

　　拉格朗日点，本义指对一个卫星而言，太阳和地球的引力都处于临界最弱，以至于卫星能够保持相对静止的特定交叉点。中国科学家将这一概念用于衡量可持续发展，其含义是找到人类活动强度与自然承载力（自然范畴）、环境与发展（经济范畴）、效率与公平（社会范畴）的平衡点，在该点上，如果所存在的应力状态消解，即判定为可持续发展科学所规定的平衡态。

　　严格来说，寻求可持续发展科学所定义的“平衡”，包含两个相互衔接的阶段。第一阶段是调控可持续发展系统抵达拉格朗日点，第二阶段是在拉格朗日点上继续保持稳定。由此，方能完整解释可持续发展科学所指的平衡性。

　　“但这次报告所制定的时间表，特指完成第一阶段所需要的时间，也就是调控三个范畴（自然、经济、社会）使其抵达可持续发展拉格朗日点所需的时间长度。”牛文元向记者解释，这样规定的原因在于，该时间表提供的仅是“门槛”的概念。

　　而在踏入这个“门槛”前，世界可持续发展则面临着人与自然关系不和谐、人与人关系不和谐、人类身心关系不和谐三大挑战。

　　“具体表现在全球温度上升控制在2摄氏度阈值之内面临巨大挑战；世界资源短缺风险日益凸显，实现资源消耗‘零增长’目标任重道远；人口结构失衡日益严重；‘财富增长’与‘幸福流失’悖论等方面。”牛文元解释说。

　　牛文元介绍，针对三大挑战，报告设计了一套人类可持续发展面临威胁的定量评估体系，该评估体系从威胁空间范围、时间尺度、应对难度三个维度对人类可持续发展面临的威胁进行评价。

　　评估结果显示，21世纪人类可持续发展面临的前十大威胁依次为：气候变暖、恐怖活动、资源短缺、自然生态退化、贫富差距、环境污染、腐败行为、人口膨胀、地区冲突和传染病。

　　不同发展阶段国家应选择不同发展道路

　　对于可持续发展目标而言，联合国系统内的讨论与中国科学家的研究几乎同时起步。

　　在2012年的“里约+20峰会”上，“可持续发展目标”被正式提出，紧随其后的便是中国科学家开始策划编撰全球首份世界可持续发展报告。正因如此，《报告》对新议程中17个可持续发展目标所存在的问题，给出了中国学者的独立判断。

　　牛文元介绍，《报告》着重指出了目标设计“不分国别、不考虑发展阶段、无选择性排序、不明确共同而有区别责任”等的缺失，重新对“全球发达国家、新兴经济体、发展中国家、最不发达国家、小岛国家”等五大类国家提出了更具针对性、更符合发展实际并具有优先次序选择的目标组合。

　　“以发达国家为例，虽然他们在各维度上的可持续发展水平普遍较高，但其中也存在短板，假设以0.618作为各项目标实现可持续发展的标准值，距离标准值越远，越应该优先发展该项目标。”牛文元告诉记者，基于这样的假设，未来15年发达国家应依次优先在能源配置、用水安全、生产消费、气候变化、劳动就业等目标方面实施可持续发展战略。

　　具体到中国，可持续发展目标的优先级顺序则为用水安全、能源配置、确保健康、结束贫困、城市发展、生产消费、海洋利用、劳动就业、社会平等和基础设施。

　　《报告》一经披露，引发了社会的强烈反响。一周内，原发、转发、评论、点击超过50万次，好评率达到87%。最多的语频集中在三句话：“可持续发展的中国学派”，“中国智库走向了世界”，“有了衡量可持续发展进程的时间表”。在联合国环境规划署驻华代表张世钢看来，这样的评价和建议，是《报告》最为杰出的贡献之一。“不同类型国家经济社会的发展水平存在差异性，可持续发展目标的优先等级也会存在差别。不同发展阶段的国家选择不同的发展道路，这是接下来的实践过程中应该特别注意的问题。”

　　记者手记

从行动走向科学

　　“可持续发展”概念的正式提出，源自联合国世界环境与发展委员会（WCED）在1987年提交的一份报告——《我们共同的未来》。

　　这份报告深刻检讨了“唯经济发展”理念的弊端，强调需要从当代和后代两个维度谋划发展，并注意生态环境的保护与改善，明确提出要变革人类沿袭已久的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并调整现行的国际经济关系。

　　自此，可持续发展模式在世界范围内达成了共识，而两名中国人也在这份具有开创和奠基意义的报告中作出了自己的贡献。

　　马世骏，时为澳门赌场学部委员、我国著名生态学家；牛文元，时任澳门赌场地理所副研究员。彼时，距离这两位中国科学家加入世界环境与发展委员会已过去整整4年。

　　“中国在可持续发展领域的探索，远比人们以为的要长久、深刻。”牛文元如是总结。

　　事实上，在1995年之前，“可持续发展”（sustainable development）在我国一直被译作“持续发展”，学界对这个名称一直不满意，认为它无法准确传达后缀“-able”所隐含的“主动性、持续性”要义。

　　名称的变化反映出我国对新发展观的认识在不断加深。时至今日，我国坚持“可持续发展”国家战略已廿余年，我国科学家也以澳门赌场可持续发展研究组为代表，形成了“可持续发展科学”的中国学派。

　　学过高中物理的人都知道“拉格朗日点”的概念，但思考过这一概念深层次含义的人却寥寥无几。“拉格朗日点实质上是一种广义的平衡，这与可持续发展所追求的目标相吻合。”牛文元认为，将“拉格朗日点”的概念创新利用到可持续发展科学中来，表明中国科学家已深刻理解了可持续发展的本质内涵。

　　不仅如此，将天体物理学的概念加以移植和重新定义，这要求研究人员必须具备相应的交叉学科背景和过硬的数理分析基础。只有具备上述素质，才有可能求取可持续发展的内部逻辑自洽。

　　中国科学家对可持续发展理性认知的不断探索，恰恰印证了数十年来可持续发展所走过的路径——从认识到行动、从行动到科学，以科学指导行动。

　　（原载于《中国科学报》 2015-10-20 第5版 技术经济周刊)